密林过去时22（完结）
（22）
一天、两天，或是三天？他已经分不清了。
原本灵敏的感觉正在逐渐消退，持续的昏睡让他无法辨识时间的流逝。
他再没有力气走下床铺，四肢与躯体的感觉也渐渐麻木。
他用尽力气抬起双手。
窗外的阳光穿透了他的手心，照在他失神的双眼中。
——他的双手正在变得透明。
窗外传来精灵们交谈走动的声音。这些声音原本能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，而现在只剩下了一个隐约而模糊的感觉。
——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渐渐离他远去。
就像那些古老的时光一般，一旦经过了，就只能渐行渐远，看着它沉淀在漫长的记忆里。
他想起远方的父亲，还有那个年轻的自己。他们此刻也许正在与敌人殊死搏斗。
——他终是没能等到他们归来。
“我不能回去了。”孤山之下的废墟中，年轻的王子望着父亲，微一迟疑，终于还是说出了这句话。
瑟兰迪尔闭上眼睛。
这个孩子，已经忘了吗。
在走出密林的时候，他已经感到了一瞬间的模糊和空白。而当战斗结束，他回想起那个留在密林的孩子时，却惊觉，那不长的一段记忆中有关他的一切都开始褪色消逝。
——他就要忘记他了。
很快，其他人也会忘记他，这个世界上所有有关他的痕迹，都会一一消失殆尽。
——就像他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。
瑟兰迪尔看着眼前这个一模一样的孩子，他就像一只张开翅膀的雏鹰，已经没有什么能够阻止他飞向更高远的天空。
——最终，他一个都没有留住。
可他依然不甘心。
他想，既然那个孩子曾经存在过，他便不能坐视他被遗忘。
——哪怕留下一丝的痕迹也好。
此时他心中的记忆如同退潮的海浪一般飞快倒退，他只隐隐约约想起，最初见到那个莫名而来的孩子时，他待他是从未有过的亲密和坦诚，他告诉他，遇到一个人，是他这一生最大的幸运。
“去北方吧，”瑟兰迪尔转过身，对上莱戈拉斯的双眼，“找到登丹人，那里有一个年轻的游侠，你应该见见他。他的父亲阿拉松是一个伟大的人，他的儿子也许会青出于蓝。”
“他叫什么名字？”
“别人都叫他神行客。而他的真实名字，需要你自己去发现。”
莱戈拉斯睁开眼时，看到的是一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容。
岁月在伊力萨王的脸上刻下无法磨灭的痕迹，他的双鬓已经斑白，眼角也出现了轻微的皱纹。然而那棱角分明的英挺轮廓依旧未曾改变，他灰色的眼眸如同深邃的海洋，将整个天下包含其中。他静静地望着眼前的挚爱，眼神沉稳而凝定。仿佛无论什么风浪都无法撼动他的镇定，又仿佛包含着无与伦比的深情。
他的声音一如多年前低沉而悦耳：“你睡了许久，我怎么叫，你都不醒。”
莱戈拉斯看着眼前人平静无波的面容，听着他轻描淡写的语气，就好像多年以前一样，无论发生了什么事，被这个男人一说，都好像喝一口水那么简单。
可他不是别人，他是莱戈拉斯。别人眼中的阿拉贡依然镇定如恒，而他却轻易地从他紧紧扣在自己腰间的手臂上感觉到了紧张和不安。
——然而此时的莱戈拉斯仿佛刚刚从一场极其冗长的梦境中醒来，他想要跟眼前的爱人解释，来抚平他的不安，可当他开口，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。
他感觉到眼角似乎有一滴冰凉，然后阿拉贡伸出手指，轻轻地为他抹去了那滴泪水。
“……现在，你又哭给我看。告诉我，发生了什么？”
莱戈拉斯想起那段真实到不可思议的经历，那是他曾经失落的一段宝贵记忆。故地早已物是人非，他也不再是昔日的那个他。只有在思念构成的梦境里，才能将一切复原。
他轻轻的笑了。
“我只是，想念密林了。”
（End）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