枕月怀冰

主CP黄喻 九州背景+全职人物设定

章三十五

他从森林苍郁的国度启程。离开重重叠叠的密林，他们依靠秘密的船只补给，飞过一望无际的天拓海峡。

他跟随队伍登上云端，不间歇地飞行数个时辰，跨越了重重刀兵封锁的沿海边境。

他想起临行前祭司苍老的脸，老祭司拖着沉重华丽的衣袍，依次将手放到他们的头上，为他们祈祷。

“你们，都是从每个城邦中挑选出来的、最优秀的战士，”他说，“等待你们的，也许是你们此生最快、但也最遥远的征途。”

他讨厌老祭司有气无力、上气不接下气的命令，但是他必须认真听着。因为出门前，父亲亲口对他说，这一次，他将接受的任务关系到未来整个家族的存亡。

“去吧，我最强的年轻人们，”祈祷完毕的大祭司抬起头，他望向远方，雪白的须发怒张起来，浑浊的眼中闪出希冀的光。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，他的声音变得洪亮沉郁：“去带回我们最后的珍宝！”

这段日子过得分外平和安宁。

黄少天向来无法无天，虽说名义上他是随护魏琛的长姐，但是这位女军候向来将他当做亲侄子一般看待，也不拘着他，他得了自由，便天天往喻文州那里跑。甚至有几次彻夜不归，第二天回到驿馆以后，同行人等也都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。

黄少天既收了卢瀚文作徒弟，便也在如何训练小家伙上花了许多心思。喻文州为卢瀚文挑选的那把剑，多少征询了刘小别的意见，而刘小别相比黄少天虽然资历不足，但挑出的这把剑距离黄少天心中所想的剑器也不过只差毫厘。黄少天索性寻了一处工坊开炉锻造，将那把剑修成了最合适的尺寸和重量。

有了黄少天监督指导，卢瀚文纵然初学浮躁了些，黄少天严格些，便管住了他。他毕竟生性聪慧，也很快适应了把握重剑的练习。

这天夜里，刘小别正在自己房中睡着，半夜里耳中传入一阵细微声响，他身上既有着剑客本能的警觉性，便很轻易地醒来了。然而他人虽醒，却并没有遇到危险时浑身一绷的警觉反应，却是直觉告诉他并非是危险。

他睁开眼睛，不动声色地环视了一圈屋内，等双眼渐渐适应了黑暗后他仔细看了看，隐约见到地面上一道水痕，心里一动，连忙坐起身来，果然看到床脚蜷着一团鼓鼓的被子，被子团上只露出一个圆圆的脑袋。

卢瀚文由于夜晚吸收月力，以便白日化作人形，他不得不夜晚待在室外的池塘里睡。但是昼夜交接时，卢瀚文又会被开始变化的身体惊醒，待到化出完整的双腿，他便会跃出池塘，披上池边准备好的棉被跑到最近的喻文州的屋子里，悄悄爬到他的床脚上，蜷成一团再睡一觉。喻文州睡觉很轻，有时被他惊醒，便会搂过他一起睡。

然而——虽然不知道小家伙为什么放弃了只有几步远的喻文州的房间，大老远地跑到自己这里来——想想多半与黄少天有关——但是，还真是让自己难办。

刘小别托着下巴，打量了脚边的被子团几眼，心说，真的要把这小孩抱到自己被窝里，是不是……有点太亲近了。

他静静地看着卢瀚文露在外面的脑袋，小鲛人保持着一个婴儿在母体中蜷缩的姿势，头微微低着，耳上两只还没消失的鳍随着呼吸轻轻颤动。不知为何，他心里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觉，想要伸手抱抱他，却又不知为何生出了些许的怯意。

而在他之前十余年的人生中，他从来不曾有过怯意。

卢瀚文醒来的时候天才稍稍亮，身边十分温暖，仿佛置身于一个人的怀抱之中。他迷迷糊糊睁开眼，发现身周不过是多了一床被子。

被子裹得十分严实，身前身后地裹了一周，蒙住了所有可能露风的缝隙。

被子上还留着另一个人的体温。

卢瀚文听到院子里传来飒飒的剑气破空声，他裹起被子跳着跑出屋门，正看到院中刘小别收剑转过身来，一双眼眼神清明地望向他。

刘小别早起练了许久的剑，在熟悉的剑风中，终究是扫荡了心头的那一丝不平静。然而当他转头看到卢瀚文孩子般的蹦跳着跑出来，竟是情不自禁的又生出了些微犹豫。

我何时有了这样麻烦纠结的感情。刘小别皱眉。

他把卢瀚文从头看到脚，皱着眉问道：“既然醒了，为什么不穿好衣服？”

卢瀚文无辜地看着他：“衣服，没有。”

刘小别顿时扶额。他怎么忘了，这孩子的衣服，自然也是在喻文州房里的……

“你进屋等着，我去给你……”然而他话说到一半，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，卢瀚文既然跑到了自己这里来，说明黄少天昨晚肯定是留宿在喻文州房里的，如果这时候自己过去打扰，岂不是……很可能会被冰雨扎个窟窿。

想到这里刘小别脸一绿，收了剑一言不发地向屋内走去，卢瀚文见状虽然有些奇怪，但还是乖乖地跟在后面，还顺便关上了屋门。

小孩在外面晾了一会，一进到温暖的屋内，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。他拉住刘小别的衣服，轻轻摇了摇他的手臂：“还要睡。”他说。

刘小别放下剑转过头，看到小孩大大地眼中蒙着一层迷糊的雾气，心里不由得一软。他叹了口气，摸了摸卢瀚文的脑袋。

“好，睡。”他说。

“文州文州你又在看星星，星星有意思么？有我好看么？”

喻文州摆了一桌的算筹，手上还夹着两片，正对着夜空默默计算，冷不防的一人从背后扑来，碰歪了他手边的一枚算筹，这些算筹的摆布本是环环相扣，一片接着一片，这么一碰，便几乎全乱了。喻文州叹了口气说道：“星星没有少天好看，可是比少天安静许多呀。”

“哼，你嫌我吵，那也没用，反正我总是要吵你一辈子的。”黄少天眯着眼看了看桌上的算筹，凭着惊人的记忆力和灵活的双手，迅速将打乱的算筹摆回了之前的模样。

喻文州挨个摸了摸，竟与心中的算式相差无几，不由得有点惊讶，“想不到少天倒很有算学的天赋。”

“我才不学，你这几天一到晚上就算算算，都不理我。”黄少天挂在喻文州身上，问道：“你心里装着事，对不对？你在算什么，为什么不能告诉我？”

“不是不能告诉少天，”喻文州神色有些凝重，“而是我也不清楚……不知为何，我虽尝试多次，但我总是隐隐觉得，我得出的每一个结果都是错误的。”

他笑着放下了算筹：“不过少天无须担心。我想只等此事一过，我回去见一见先生，或许就有了答案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