枕月怀冰

主碧玉副也青，本章大篇幅也青注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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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6.王也睁开眼睛，就知道自己是在做梦。

虽然周围景物与入睡前一无二致，但他确信这一定是在梦里。

他看见了枕边卧着的青色狐狸。

“你果然在啊。”王也丝毫不惊讶，甚至还微笑了一下。

狐狸歪了歪头：“‘果然’？道长还真是神通广大，这是早发现了我跟着你，就等着我自己跳出来呢？”

王也挑挑眉毛，笑而不语。

狐狸抬起上半身，尖尖的鼻子凑到王也的脸跟前：“这几天真是大开眼界。没想到道长家境如此殷实，钟鸣鼎食，富可敌国，厉害厉害。有如此家业，道长竟还出家，视富贵名利如浮云，佩服佩服。”

王也坐起来伸了个懒腰，“这么多废话。你突然现身，总不能是专程来夸我的。”

狐狸的眯眯眼更弯了，鼻子翘起，一张毛茸茸的狐脸竟笑得十分可爱：“夸你怎么啦，道长拔根汗毛比我等山野草民的腰还粗，我来巴结你一下，说不定后半辈子吃饭都不用愁了。”

王也耷拉着眼皮看着他，不想说话。

狐狸轻手轻脚地站起来。“天下熙熙，皆为利来……道长能视金钱如粪土，你的家人却未能免俗。人间有词曰铜臭，便是因为，为了这些金银铜子儿，凡人什么都做得出来……”

“你那兄嫂对你心怀恶意，但我知道你还是要保护他们的，只因他们是你的亲人。”

狐狸已走到他身后。

“道长啊……你可有心寒？”

王也忽然觉得背后一暖。一双白皙的胳臂伸过来，揽住了他的肩膀。

那狐狸拥抱着他，不带有任何暧昧的意味，只是轻轻地依偎着，如同在安慰一个受伤的同类。

“你又不是圣人……却要承担这许多，你可冷，可累？”

 

17.张楚岚一脸真诚地看着张灵玉。

张灵玉一脸复杂地看着他。

“小师叔，我真的不是故意不送你回去，实在是老王他突然有了麻烦，我这么仗义的人，当然得为朋友两肋插刀……”

“那我­——”张灵玉一开口，张楚岚赶紧打断，“再说了你身体也没恢复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，还有啊小师叔你从来没下过山不知道山下人心险恶，万一半路上被坏人拐走，我以后有何脸面去见师爷，你说是吧。”

张灵玉无语地看着他。“我是没怎么下过山，但我也不是随便被拐的三岁小孩。”

还说呢，你现在不就被我拐来了么。张楚岚心里偷偷腹诽。

张灵玉沉吟了半晌，犹犹豫豫地说道：“其实你……不用东拉西扯这么多理由，”他脸色微微红了一下，“你如果不想我走，我就陪你几天。”

“啊——小师叔懂我！”张楚岚一扑把张灵玉抱进怀里，“你不回去也没关系啊！我养你！”

“……并不想让你养……”

 

18.小船驶入了一方城镇的狭窄河道里。两岸的青石板路上，行人车马来来往往，一片热闹景象。

张楚岚站在船头，隔着老远对岸上挥手：“哎——老王！”

岸边一个小茶摊上，坐着一位年轻的道长，手里端着个十分老气的泥壶，正慢悠悠地品茶。乍一听到张楚岚的声音，道长受惊似的抬头望了一眼，然后把茶壶一揣，缩着脖子转头就走。

“哎哎哎你跑什么，”张楚岚一蹦三尺直接跳到岸上，嗖嗖嗖快跑几步追去——张灵玉眼见他用了迅雷身法——才堪堪追上那位看似走的很慢的道长，爪子往人家身上一搭，十分熟稔地说道：“上回你亲自赶来帮我，事后一声不吭就走了，你看我都没来得及感谢你——走走走我请你吃饭！”

“别，千万别介，”王道长连摆手带摇头，“上回那事是我自愿，用不着您感谢，我也说过，你这一身牵扯太大，你看上回我帮你一次就坏了人家的命格……总之您别谢了啊，我躲还来不及。”

张楚岚不依不饶：“哎老王，你这话就不对了啊，不是你送信给我要我来帮忙的吗？”

“什么？我送了什么信？”王也一脸懵圈。

张楚岚掏出信纸给他看。王也接过来，还没打开，就愣了愣，对着信纸叹了口气。

那信纸是精致的兰花笺，信还没打开，里面松香墨的气息就透了出来，里里外外都透着一种风雅的骚包之气。

“……好吧，我知道是谁送的信了。”王也捏着信，一脸无奈地走回了茶摊，拍拍桌子：“来吧坐下，我跟你谈事。”

 

19.虽然说了谈事，但是王道长似乎完全心不在焉。张楚岚边说边想。三句话的功夫，王也的眼睛已经往旁边瞟了不下五次，张楚岚顺着他的视线看去，看到街边站着个路人脸的陌生公子，低着眉眼正同一个年轻姑娘谈笑。

姑娘一只小巧柔荑握在公子修长的手里，但见那公子吊儿郎当地掐指一算，手势还没摆全，一张玲珑巧舌已从天南地北扯到了因缘际会，直将姑娘逗得双颊飞红，捂着嘴吃吃笑起来。

哐啷一声，王也把茶杯一放，起身走了过去。

张楚岚寻思，莫非王道长是见不得登徒子胡乱用卜术，准备教他做人了？

就见王道长信步上前，神态自若地绕到了公子的身后，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猫下腰，抓起人家的衣摆一掀。

……

万万没想到，道长竟还能如此猥琐。张楚岚目瞪口呆，倒茶的手忘了收回，烫得脸色一抽。

如果张楚岚开法眼，就能看见公子衣摆底下一条毛绒绒的狐狸尾巴，可惜他不会。

反应比他更大的是那位公子。几乎在同一时间公子跳了起来，受惊的兔子一般连连倒退七八步远，摆了个防备的架势。

王也上前一步，问：“你……”

公子望着他，突然弯了眼睛，他这么一笑，那张路人脸顿时就变了：“道长莫要问我，不如先看看你身后是谁。”

王也闻声回头看去，看见张楚岚从兜里掏出了一把瓜子，正边看边吃。见他回头过来，睁大眼睛装出一脸单纯可爱耿直无辜的表情。

王也再回头向公子问：“跟他有什么关系？”

然而原地空空，竟已不见那人身影。街上人并不多，两旁也无障碍物躲藏。王也四下搜寻，忽听背后张楚岚道：“上边儿呢，老王。”

王也抬起头，看见一抹月白衣角一旋，从屋檐上闪了过去。他迅速回身向张楚岚一抱拳，随即一跃而起，到半空中身形一展一掠，稳稳当当落在屋顶上。底下张楚岚喝彩道：“好！”

张灵玉走到他身边，拍了他一巴掌：“够了你，看热闹不嫌事大。”

张楚岚嘿嘿道：“你看老王那猴急模样，追媳妇似的，我怎么也得帮他一把是不是？”

张灵玉失笑：“追媳妇？你可知那是谁？”

张楚岚：“小师叔你认识？”

张灵玉在他身边坐下，一双眼睛看着他，轻声说：“你如果敢做一件事，我就告诉你他是谁。”

张楚岚一拍胸膛，豪气干云：“小师叔让我做的事，赴汤蹈火在所不辞！”

张灵玉笑了笑：“没那么难，你只要站在这个街口，大喊三声‘诸葛青是混蛋’就可以了。”

 

20.诸葛青从屋顶上跑到巷子里，再从巷子里跑到大街上，其间他一边跑一边向后方投掷了瓦片若干、晾衣绳上的床单x1、路边摊上的瓜果x3、但是一一被化解，后边王也依然如影随形，怎么都甩不掉。

匆忙间他看见前方一位听到动静回头的少女，长相颇为清丽——别问他为什么忙着逃命还能注意到人家少女长相清丽——于是三两步跑上前，一把将少女拦腰抱了起来。

这位小姐突然被抱起，吓得惊呼一声，等她定睛一看，眼前竟是个五官俊秀的白衣公子，一双眼睛弯弯的甚是讨喜，白玉似的脸庞离得她极近，正温柔地对着她笑。

小姐顿时心魂一荡，身子已酥了一半。然而就在下一瞬间，她的身体忽然腾空——

那公子将她抛了起来！

还未来得及反应，她又被一个温暖的怀抱接住。这回是一个黑衣的道长，眉眼清俊，鼻梁高挺，眼中神光倦倦，别有一番淡漠出尘的风骨……接住自己的竟是这等人物，小姐的另一半身子顿时也酥了。

然而待道长看清自己怀里是个姑娘，顿时一脸如临大敌，紧张地号了一声“无量天尊”又好一阵手忙脚乱扶她站稳，然后迅速一溜烟跑了。

这时丫鬟跑上来扶住她，跳脚道：“这些登徒子！怎么把小姐扔来扔去的，万一摔到了怎么办！”

小姐一手捂胸，满脸晕红：“我……我摔死也值了……”

 

21.张楚岚被十多个花季少女追了三条街，最后急中生智跳进水里，凭借过人的水性在水底下潜了半刻钟，终于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偷偷摸摸上岸。

然后一转头，看见张灵玉已经抱着干衣服在岸上等他了。

“小师叔你……”张楚岚一脸委屈，“你耍我！”

话说出口他突然觉得有点耳熟，愣了愣，反应过来时，看见张灵玉挑起了一边眉毛，对他露出一个“皮这一下我很开心”的表情。

不得了，好像触发了什么隐藏属性……

 

22.王也追了大半天，终于在一个死胡同里抓住了诸葛青。不料这人被抓住的瞬间身体一晃就缩回了原型，狐狸毛油光水滑，王也一个擒拿手居然没扣住。

最后还是舍弃形象趴到地上，才把这狐狸逮住了。

王也两只手扣紧狐狸的肩背前爪，把它举到面前，问：“说吧，为什么跟着我？还有，为什么帮我？”

狐狸嗷了一声。

王也：“说人话。”

狐狸嗷嗷了两声，表示自己拒绝说人话。

王也：“……”

王也：“你自找的。”说罢他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符，对着狐狸兜头一罩。

狐狸察觉不好，连忙张嘴一吐，一道狐火燎上来将符纸烧了。

然而符纸被烧，其上的符文却没烧掉，只一瞬间就落下来，隐没进了狐狸毛里。

狐狸开始没觉得不对劲，待到检查了一遍周身气脉，顿时全身毛都炸了。

——他不能变人了！

手里的狐狸突然蹬腿蹬爪地开始挣扎，王道长不急不慢，把它往怀里一塞，顺势脱下外衣裹了个严实：“啥时候想清楚了，会说人话了就把你变回来啊，乖。”

 

23.但是不管这天晚上发生了什么，总之第二天，张灵玉去找诸葛青时，他已经变回人了。

诸葛青眯着眼睛对他笑：“稀客啊，没想到灵玉真人会私下来找我，碧莲都不吃醋的吗。”

张灵玉：“……你居然已经看出来了。”

诸葛青道：“你先等等。”

他拉着张灵玉来到一个雅间，摆好几案、木椅和软垫，又把四周的窗户都掩起轻纱，最后在几案上摆了一个博山炉，点上香，待到白烟袅袅升起，方双手合十，满意道：“好了，灵玉真人请问吧。”

张灵玉被他这一番讲究搞得很是无语，方要开口，诸葛青又补充道：“一个问题一百两哟。”

“……”

张灵玉：“好。”

诸葛青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：“咦，灵玉真人怎么这么大方？莫非龙虎山最近挖出金矿了？”

张灵玉犹豫了一下，还是决定把事实告诉他：“楚岚说，他昨天坑了王道长一大笔钱。”

诸葛青：“……”

张灵玉：“而且他还说，你们俩好像是一家的。”

诸葛青非常悲愤：“张灵玉，你怎么不学好！”

 

……

 

24.“张楚岚，不摇碧莲，之前立场相对的时候，我也算调查过他，”待到张灵玉讲完，诸葛青已经恢复了笑眯眯的模样，“加上你说的，我觉得，我大致了解了。”

“我先来举个简单一点的例子吧，”他说，“灵玉真人，你觉得冯宝宝是个怎样的姑娘？”

张灵玉忆起那天,见到冯宝宝独自力战全性两大高手的情景。

“宝儿姑娘……我从未见过比她更坚强的女子。”他想了想，又开口道：“可是……”

诸葛青微笑着：“可是？”

然而张灵玉思考半天，什么也没说出来。

诸葛青便替他说了：“可是有些时候，又觉得她让人心疼？”

张灵玉点头：“正是如此。宝儿姑娘虽然坚强，但有时总觉得，见不得她的坚强。”

诸葛青歪头笑：“‘宝儿’姑娘，是跟着谁叫的呀？可真温柔，冯宝宝如果是个寻常的女孩子，被你这么一叫，肯定就立刻撩到手了。”

张灵玉：“……我又不是你。”

诸葛青秒秒钟恢复一脸正经：“可她当然不是寻常的女子。灵玉真人你会觉得心疼她，是因为你足够强大。弱小的人见了她，只会觉得她凶横可怕，不可理喻。”

“张楚岚和她其实很像的。只不过理解他的难度比理解冯宝宝又高了很多——不止那些弱小的人，许多强大的人也会觉得看不透他。”

——“碧莲他其实很孤独，从小就严丝合缝地防着身边所有人，别人不懂他，他也不敢让别人懂，因为他不敢信任他们。而你是不同的——你们道家的阴阳功法真的很玄妙，发挥到极致竟然可以彼此透彻内心——阴阳相生，修道本质是修心，古人诚不欺我。”

——“你们用这种玄妙的方式彼此了解，而灵玉真人你又是这样一个光明磊落值得信任的性子，所以他抓住你，就像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……如果没有你，他就只能继续一个人孤独下去。”

张灵玉听得有些心疼，不由得皱起了眉：“怎么会……宝儿姑娘不是一直在他身边？”

诸葛青摇了摇头：“灵玉真人啊，冯宝宝虽有世间少见的武力，心智却像个未经风霜的孩童，很多时候她受了伤，你会心疼她，她却连自己受了伤都不知道呢。这样的人虽然活得懵懂，但也活得简单自在。你要她明白张楚岚，就首先要她明白一切，剥掉她懵懂的外壳，明白她受过的所有苦……你舍得让她明白么？”

张灵玉几乎没有犹疑地摇了摇头。

——“是了，你不舍得，碧莲自然也不舍得……所以他会保护她一辈子，却永远不希望她懂他。”

张灵玉说：“原来……如此。”

诸葛青了然一笑：“原来如此？是了，这些你应当隐隐约约都明白，只是没有想清楚……你不明白的是该怎样面对这个抓着你的张楚岚。”

他走到窗边，出神地说道：“其实这种感情，可能我与碧莲是可以互相理解的……既想让你继续做那高天上的仙人，又渴望把你留在身边；既不想让你沾染尘世腌臜，又害怕离得远了，会留不住你。”

张灵玉沉默良久，忽的黯然道：“可我是……不可能一直留在他身边的。”

“是啊……都不是平凡儿女，偏偏为情所累……你们都是如此强大的人，你有你要做的事情，他有他要追求的东西，自然无法像平常恋人一样长相厮守。”

“可你说，他很孤独……”

诸葛青回过身，靠在窗边对着张灵玉微笑：“放心吧真人，这个道理碧莲能想明白，他不会执着到非要把你绑在身边，那就是入魔了……只要记住千万别拒绝他，因为如果你不理解他，他也不会强迫你，他会像对冯宝宝一样，保护你一辈子……在我看来这其实是个悲剧，就像老天师和陆老似的……而你只要让他知道，在这个世上，至少还有你是懂他的——那么就算你们相隔千万里，他也不会孤独。”

张灵玉：“……什么意思？”

诸葛青：“不是吧灵玉真人，我刚刚说得很明白了！”

张灵玉：“我听明白了。我是问，你说我师父和陆前辈……什么意思？”

“哦~”诸葛青突然兴奋地凑上前来，“原来灵玉真人想听八卦？”

张灵玉：“不，我不是……”

“听听嘛听听嘛，这个不收钱的，”诸葛青诡秘地一笑，“说起来，这个故事跟灵玉真人你还有点关系呢——你知道你这头白长直，最可能得自谁的遗传吗？”

……

 

25.张灵玉回来的时候，脚步虚浮，双眼无神。张楚岚见状大惊，连忙赶上去扶着他：“天呐小师叔！诸葛青那个妖人对你做了什么！”

张灵玉一把抓住他的手：“你说，我……会不会本来应该姓陆？”

张楚岚：“啊？什么？”

张灵玉：“……可我为什么会姓张呢？”

张楚岚思考了一下，回答道：“当然是因为老天师姓张啊。”

张灵玉顿时脸色唰白。

……

 

（End？）

这么完结了我自己都觉得好不负责任啊……但是目前想写的都写完了_(:з」∠)_这一堆段子写的很随性，各种不严谨，也没有认真想剧情，其实这个设定要是严谨起来怕是要写长篇，lo主近期实在玩不起……大概以后会回炉重造一下（那可能就是明年的事了……